一个人的晚餐吃的倒也轻松,西市当地的轻食鱼肉鲜甜,面食柔软。
省去饭后水果,茶室曲着身体在大果紫檀的桌上放下一杯顶好的观音茶。
周棉走到窗边,斜靠在窗栏上,湖面的微风不似北风那般刺痛,增加了柔和的湿润卷走屋内的浊燥。
她深吸一口南方玄冬潮湿的冷气,窗明几净的明台,她罕见的放空思绪。
从【景亭】望出去,刚好能看到湖心和矗立在湖中那所破败的亭子。
没有任何夜灯的照拂,周边建筑的光线被湖水聚集反射在半空中,那所亭子竟也能在夜空中影影绰绰的看到一点身影。
她推门而出,主事人当然知道周棉的身份,又得了丰小姐的关照,他几乎寸步不离。
“那条小路还能走吗?”周棉指指水面问。
主事人顺着周棉的手望过去,仔细看那座小亭与陆地之间有一条很窄的栈道。
木头的,经久失修。
“周小姐最好别过去,很久没人走栈道可能不安全”
周棉远眺那处倒影的光似飞进她的眼睛里,她眨了眨眼睛锁住满目瞳仁里的清亮。
低头继续沿着湖边走,主宴的丝竹之声从门缝里悄然渗透,灯火通明的宴会厅,侧门则是流水一样的后勤人员。
那热闹被罩在金碧辉煌的建筑里,高高在上遥不可及。
又登高屡危,一不小心跌落云间便是粉身碎骨,无处找寻。
周棉将大衣拢了拢,低头看着沿湖铺设的石子路。
顺着石子路走,便能走到小亭子。
即使穿着柔软厚实的羊皮靴,石子路也显得搁脚。
周棉刻意的用脚心去踩石子,每一步都用了十足的力气。
黑暗里,视觉被遮挡,周围的声音也变得游离,触觉便异常灵敏。
黑暗让人辨不清方向,感官被剥夺,存在感也渐渐开始模糊。
而这份酸痛让人很诡异的上瘾,很真实,很不舒服。每走一步又在期待着下一秒的痛楚,因为这石子是唯一能够指明方向的必经之路。
湖边很安静,水流的声音,树枝沙沙的声音,还有远方隐隐散布的热闹。
快靠近小亭的时候,一群女声撕破了湖边的静谧。
“这亭子破的要命,来这么干嘛啊”
“好不容易溜出来,又不能走远。我走过去试试”
“不去不去,我和婷婷就在湖边等你”
“馨馨你快回来吧,我看这木头桥有点危险”
绿明集团的小女儿辛馨在木栈道上一步步的挪过去,她展开双手保持平衡,屏气凝神。四周太黑了,她只能借助湖水的反光面前看清自己与亭子的距离。
她弯着膝盖,眼睛盯准目的地,放轻了脚步缓缓走到亭子上。后面两个女孩还在不停催促她赶紧回去。
“嘿!你们两个胆小鬼,快过来啊”
两个女同伴看着她顺利的抵达对岸,抵不住未知地的诱惑,一前一后小心翼翼的踏上木头桥。
辛馨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灯,环绕一周,对准一个方向轻皱鼻尖,颇为不屑的说:“你们说这亭子是不是跟整个绿心湖很不搭调”
女伴仰头看着亭子中心的房梁,油漆斑驳,几处木梁甚至有了缺口。
“这私人林园的景色很雅致,每年花费那么多钱来维护。只有这里破败不堪的。馨馨,你父亲怎么不叫人拆了这个亭子啊”
另一人也赶忙附和:“是呢,这亭子感觉像上个世纪的东西,太老了,跟整个园林的风格都不搭。这么豪华气派的园子,怎么会有这么low的地方啊”
辛馨举着手电筒,拿下巴指着前方。“喏,你们看这个字”
她们俩借着手电筒的光,垫着脚凑近去看挂在亭子里矮梁上的一副毛笔字。
【降心相从】
称不上用料讲究的宣纸,感觉就像几毛钱一张的,小孩练毛笔字的纸。
字虽磅礴大气却眉看见任何收藏夹或题字人的印刻,也就是说这幅字没有任何收藏价值。
不值钱。
“这谁写的字啊,光秃秃的,看上去不像收藏品的样子”
“我爸上个月在苏黎世拍到的那副宋代的书画,盖章就有叁排。我爸说就这章子才之前呢!买回来过五年八年能翻一倍”
“馨馨,你这该不会是你辛董事长收藏的字吧。你听说过这字的来历吗?”
辛馨倒是听过,她只知道很久以前她爸爸很看重这幅字,还隐约的说这亭子就因为这字才保留下来。
可爸爸对书画并不感兴趣,也没收藏过任何书法名家的大作。
这几年,她并未有见园子里任何人关照这个亭子和这幅字,以至于她们刚来的时候木头栈道也吱吱呀呀的快要坚持不住。
这字的裱框上也步了一层灰尘,像是无人问津的样子。
她嘟嘴,极为不满这字,这亭子破坏了绿心湖独树一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