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生活比陆恩慈想的平淡很多，婚后不久，纪荣高升。

他变得更忙，时常晚归。陆恩慈有些孤独，私下和父母抱怨：“我才结婚，你们就让他忙得不着家……”

“恩恩啊，男人就是这样，要先把事业做做好，才能保护你。不然以后爸爸妈妈不在，你可怎么办呢？”

母亲佯装发怒，轻轻戳她的脑门：“哎，又扭头不看妈妈了。都结婚了，还跟和小时候一样…如果不是他从前在杨庄保护你，我和你爸爸也不会同意你嫁给他……你当初自己说的……”

“妈，”纪荣敲了敲门，按下把手进来：“我和爸聊完了，来看看恩慈。——回家么？”

他此刻神情言辞拿捏得倒很好，温和不谄媚。

可一回了家，就不是那回事了。

沉默，凶悍，哪怕凌晨两点钟回来，都要在叁点钟前覆到她身上来。

陆恩慈有点吃不消，心里也不免多出些小脾气。

他也是想的吧？想做出些了不得的事业，恰好她父母是个不小的助力，帮得上忙……

现在一切都变得快，风险高机会也大，黑线红线一天一个信儿，除了在大学教书，他还要处理接手这些。事业心重，那十年又受了苦，现在有机会，不得都争回来？

可什么时候，纪荣才能像以前在杨庄那样，抱着她陪陪她呢？

恩慈抿了抿唇，扭过头，没立刻看他。

“你自己回去吧？”她低声道：“我想陪陪爸妈，过两天我让司机送我回去。”

纪荣脸上温和的表情有碎裂的倾向，但仍保持了体面，面具似的挂在上面。他顿了顿，调整情绪后，轻声说“好”，又问：“明天我来接你？”

陆恩慈飞快地看他一眼，撇过脸道：“都说了过两天了…”

她垂着眼，纪荣站在门口望着她，一时间没有说话。

男人头发柔顺而茂盛，斜分开，更衬得那张脸窄而流畅。长相凌厉，目光却很柔和，此刻牢牢锁定在沙发上的年轻女孩儿身上，可是对方并不正眼瞧他。

四十岁的男人中年新婚，做事雷厉风行，然而似乎不太会哄妻子。

恩慈母亲看出他们有贴己话要讲，长吁短叹一阵，自己先出去了。

陆恩慈攥着裙摆不说话，纪荣到她身旁坐下，笑了笑，道：“没事，那我过两天再来接你。想家，多住住也好。”

几句话的工夫，纪荣对家的指代，就已经不是二人的新居。

恩慈缓慢眨了眨眼，不怕父母突然进来，起身坐到纪荣腿上，抱着他的脖子吻过来。

纪荣想按住她，被咬破嘴唇。他探手摸了摸，意识到出血后，把她扯向自己。

“咬我干什么？”

他含混地问着，张口含住女人唇瓣，挤掉她口腔内的空气，用力吮吸她，直到怀里小妻子彻底软下来，才松开，低低道：“想你…，真的不和我回去？”

陆恩慈轻轻摸他的嘴巴，目光也落在他唇畔，附在纪荣耳边，小声坚定地说：“不。”

她身上散发出一股母龙的气息，温暖的烘香味。

纪荣怀抱着她，原本有些躁意的身体，在听到那个“不”字之后，又冷静下去。这感觉有些像从前遭遇抄家，或者为她暴打贺红兵那夜过后，被带到镇子上检讨错误。

「失去了卢嘉川的领导，失去了党的爱抚，她觉得自己重又变成死水中的蝌蚪。」

纪荣终于懂得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大学里他教授理工学科，八十年代中期后，人文失落，这个方向开始受到重视。但他一直在看书，因为晓得陆恩慈喜欢这样的男人。

陆恩慈是一条内斯比特笔下的龙。让她褪去野性，只需要坚持不懈地喂养水果和面包。

乖龙会为那些好东西主动卸下翅膀和铁甲，变成一只覆满长毛的大猫，除了保留一点龙的特征——比如那几只软乎乎的，踩着肉垫的爪子。

纪荣知道，陆恩慈眼中，他也是这样的存在。

一条缺爱的老龙只要被叫声“乖乖”，就能轻而易举落下热泪。他已经脆弱到这个地步，所以需要权力、事业来为自己覆羽。

陆恩慈怎么甘愿？

她不想看她的猫变回龙，就像纪荣想要他的龙永远做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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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慈（飞来飞去）（尾巴甩动）：恁将会拾着想要嘞一切

龙龙设定参考内斯比特的短篇集《七条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