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了两三夹之后,他也就竹筒倒豆子,全部供认了出来。
就连后湖纵火案也承认是他策划的。
自从张溥、陈子龙等人被调去京城后,原定的复社成立大会未免有点群龙无首。
吴昌时本就野心勃勃,心想自己应该做几件大事,才能成为众望所归的复社领袖。
正好朝廷推行战时新政,已经传到江南。
吴昌时就决定在南京造些大案。
一是给可能来南京督促新政的官员下马威,无暇他顾。
二来,借此煽动士子和市民的情绪,抄掠阉党余孽的家宅,让有赞同新政之意的士绅心生畏惧。
三来,也是展示力量,让朝廷怕江南陷入动乱,不敢过于强硬。
正好那时听得阮大铖曾经散布后湖黄册烧了反而是好事的言论。
吴昌时受到启发,决定就在后湖黄册上做做文章。
派了一个亲信收买了两个阮大铖的门客,这两个门客按照授意,成天请后湖岛上的库吏喝酒赌博,到了指定日子,再给这两个门客一笔钱,隐姓埋名逃往外地。然后再派人设法烧掉一间库房。
他派的这亲信却又自己生出心思,以为光烧一间库房不够轰动,效果未必有多强。
就又收买了一批水性极好的棍徒,乘夜开船进岛中,在所有库房都布下引火材料。到了白天再同时点火。然后乘着大火起来,一片慌乱之际,把船凿沉,人都跳入水中,游回岸边。
这后湖岛上的管理松散,要做到这点也并不难。
事后调查,只要发现阮大铖门客与众库吏来往结交的异常情形,自然容易把矛头指向阮大铖。
策划后湖案之后,吴昌时一不做,二不休,决定最好再有一件刺杀案,更能点爆大众情绪。
他想起松江府巨商陈宗裕有一个致命把柄捏在他手中。
便起意让陈宗裕雇一个倭人刺客来南京行刺,之后只要陈宗裕死掉,倭人逃回倭国,那这案子就永无破获的可能。大可以尽情栽赃给所谓阉党余孽。
虽然这两件案子,远算不上天衣无缝。
但吴昌时自己看来,比起东林党前辈当年制造的那如同儿戏一般的梃击案,还是要强许多。
梃击案都能达到预定效果。
那自己制造的这两件案子,效果自然会更好。
但没想到出任南直巡抚的钱谦益不按常理出牌。
一到南京,碰上两件案子,也不留在南京查案,居然直奔外地。
先去昆山县,再去松江华亭,直接就把刺杀案的策划同谋和刺客给抓了。
再加上吴昌时用财色笼络的陈洪范是个奸猾程度比他还有过之的人物,留心收集证据准备随时反咬,一看情形不对,就马上把他卖了。
以至于现在一败涂地。
吴昌时完整供述之后,钱谦益又问道:
“昆山前阁老顾秉谦家被乡民劫掠烧毁,可是你指挥做的?”
吴昌时苦笑了一下:
“这不算什么大案,确实是我联络策划的。原本在松江府,利用陈宗裕自杀,也要鼓动百姓市民劫掠一些支持新政的大户人家。不过那知府方岳贡在松江却颇得民心,进展不顺利。”
钱谦益点点头,又把一直混在标兵队伍中的成林叫进大堂,和吴昌时对质。
对质之后,把这起案子也写在吴昌时供状里,签字画押。
到此,几件大案的原委始末,基本都已清楚。
至于这左光先,虽然前面在公堂上非常卖力帮吴昌时站队,但其实确没有参与吴昌时谋划。
倒也不好将他硬扯进来。
不过钱谦益还是按先前所说,重责了他五十大板。
这五十大板却是扎扎实实狠狠打下去,没有半点虚头。
起先左光先还充硬汉,咬牙不吭声。
打到二十大板后,就呼痛不已。
打到三十大板后,就忍不住哭告求饶。
钱谦益摇头叹息:这左光先不如其兄多矣。
打到四十大板,这左光先已经晕厥过去。
打完五十大板,左光先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屁股上皮破肉绽、血迹斑斑。
钱谦益让人抬他下去,好生治疗。
如此下狠手,这自然是因为皇帝吩咐的要整治此人。
对那陈洪范,却有些难办。
毕竟按他自己的说法,不仅无罪,反而有功。
之所以先前与吴昌时勾结,也全出于一片忠心,探明吴昌时奸谋。
关键性的证据也确实是陈洪范提供的。
不但不应该加以处罚,反而应该表彰赏赐才对。
钱谦益心中颇犯踌躇。
皇帝明明说的是要找个办法重处这陈洪范,现在要严惩他,却有些说不过去。
当然,如果动真格,要严查这陈洪范贪渎舞弊,那铁定一查一个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