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章旧事
“你来了。”
沈郁离面容清秀,静静地坐在观赏亭中望着洛桑,像一株太过于清隽的竹。
那一株萧肃的瘦竹在寒风中亭亭玉立,给人一种干净又冷清的寂寥之感。
他冷淡疏遥地似乎不属于这片喧嚣的人世,仿佛在下一秒就要随风而去。
“我来了。”
洛桑越过人群,站定在他身前。
他的声音很轻,语气却十足郑重。
他的目光落在沈郁离坐着的、被衣摆遮挡住的双腿上,微微闪了闪。
沈郁离自然也看清了他闪烁的目光,他浅浅地撇开了眼,没有回应。
两人没头没尾的对话就像是打哑谜一般让旁人摸不着头脑,但是两人都心知肚明对方在说什么。
两句哑谜打完,两人就像再也无话可说一般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沈郁离抬眸凝视着已经比自己要高出许多的少年,他不动声色地将洛桑从下往上地打量了一遍,眼底逐渐徜徉出几许欣慰之色。
“你长高了。”
洛桑听到他说。
于是他点点头,他的确长高了。
“那……你应该也已经练成了?”
“是。”洛桑继续点点头。
上一次别离时,他们曾在豫章约定过,下一次再相见时,洛桑会练成武原学宫那失传已久的剑法,并名扬天下。
当然现在他还只是学宫庞大队伍之中没什么名气的一员,不过在几日过后……
沈郁离有信心,这个少年必定会成为大雍历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从此,千秋万岁,青史垂名。
“恭喜。”沈郁离露出一个笑。
这个笑很轻,但也全都是真心实意,他由衷地为洛桑感到高兴。
“……”洛桑神情有些复杂地望着如清风明月一般的沈郁离,眼底的眸色渐渐加深。
“……你……就没有什么别的要和我说吗。”他咬了咬唇角,忍着那一分微不可查的颤抖,开了口。
沈郁离闻言,面色不变,唇角上扬的弧度也没有偏离半丝半毫:“我还有什么要和你说么。”
连声音的语调和音量都与刚才如出一辙,没有一丝波澜。
他一向是擅长将情绪掩藏地天衣无缝的那一类高手。
显然,在这一方面,初出茅庐的洛桑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
洛桑望向他目光里的沉郁的复杂愈发深重,他有些烦躁地顶了顶腮,良久没有说话。
只是用自己那双清澈地不允许任何尘杂存在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沈郁离,目光炙热深重地像是要将沈郁离钉死在原地。
沈郁离面上笑意不减:“我觉得,那时我们在豫章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你在幼时对我阿姐惊鸿一瞥情根深种,但是她如今早已嫁入王府,与你不再有什么可能了。”
他垂眸,语气轻得如梦似幻。
“你把她记在心里……但她恐怕……什么都不会记得……”
“沈公子。”
洛桑淡淡地打断沈郁离娓娓道来一般悠扬的劝说。
他的面上洋溢起难得一见的疲惫,这种情绪在他的身上十分罕见。
他静静地望着沈郁离,仿佛不愿放过他面上任何一丝露出马脚的机会。
只可惜,沈郁离的防御刀枪不入,他没有给洛桑留下半点窥破自己的机会。
“……”
两人沉默着僵持许久,洛桑最后先败下阵来,长长叹了口气。
“恩?”
沈郁离维持着面上不变的微笑。
“你……”
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你真的以为,我后来没有弄清楚,当年救下我的人,并非什么如今高居昭王正妃之位的沈家长女沈兰心,其实是你,沈家大公子,沈郁离吗。
洛桑眸色复杂地望着眼前笑得恰到好处、没有一丝一毫偏倚的俊秀青年,只觉得舌尖有无端的苦涩自舌根在向上蔓延。
虽然他并不清楚当时那个在闹市区的贵胄快马下救下他的沈郁离为什么穿着女子的服饰,但那总归是一场救了性命的恩情。
况且……沈郁离的脸,就算是长开了放在如今来看也是极其清秀俊美的,那时他把他错认为一个女子也是无心之失。
“……没什么。”
洛桑看着沈郁离无懈可击的笑颜,最终把那些尖锐又无奈的质问都咽回了肚子里。
他不清楚沈郁离是出于什么目的不愿意承认,也不知道他究竟要与他周旋到什么时候。
既然这些年的渴望与期盼都只是一场荒唐的意外,但是至少,他是想真心实意地向沈郁离道一声感谢。
既然他是个男子,这又全是一场他先入为主的错误导致的乌龙,那自然是不可能再有什么下文。
他总不会再去豫章大闹一场,向沈